金融危机下公允价值计量方法的重新审视

一、公允价值的定义
公允价值是指在公平交易中,熟悉情况的当事人自愿据以进行资产交换或负债结算的金额.近年来,随着美国等发达国家金融工具不断发展,历史成本计量模式具有的缺陷使其无法胜任对金融资产及负债的计量工作,作为替代,公允价值被逐步应用于当今对金融资产（或负债）的计量实践中.美国已把公允价值作为大多数会计计量的目的,包括初始计量和以后各期所进行的新起点计量.在公允价值计量下,一般要求以当时同一金融产品或相似产品的市场价格作为金融资产估值入账的金额.根据目前被国际上广泛接受的美国会计准则委员会（FASB）、国际会计准则委员会（IASB）以及我国财政部发布的会计准则,公允价值的定义包含以下要点：一是强调公平交易、熟悉情况、自愿情况下的脱手价格,而非强制、清算和关联交易而产生的迫售价、清算价和关联交易价；二是公允价值是一种估计价格,是买卖双方意欲成交的现行交易达成的金额；三是公允价值是交换价格而非价值,公平交易和等价交换的实现不
1487;能存在于任何场合,但也不会出现系统性偏差,是个平均修匀值,但从长期来看,公允价值应与价值一致.
二、公允价值加剧金融危机的机理透视
公允价值计量模式当然不是这场金融危机的直接成因.但是,它也不能安全脱离干系.根据国际财务报告准则的规定：在一个活跃市场中的成交价就是公允价值；如果在一个活跃市场中没有相同产品的成交价,与其相类似产品的近期可观测到的成交价也是公允价值；如果上述两个层次的价格都不能获得,则需要通过估值模型来计算有关产品的价值.由此可见,公允价值具有市场客观性和主观判断性的双重属性,这种双重属性极易产生顺周期效应.所谓顺周期效应,是指市场高涨时,交易价格高企的诱因导致相关产品价值的高估；市场低落时,交易价格低落的诱因导致相关产品价值的低估.即便在没有活跃市场而需要建立估值模型的条件下,也因为不同模型的差异以及诸多变量的差异,使估值结果不可避免地带有强烈的主观性.

由于存在顺周期效应,公允价值遮蔽了金融机构防范和化解风险的能力,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火上浇油和雪上加霜的共振作用.市场向好时,以公允价值计量的金融产品在利润表上显示大量浮动收益,诱使企业管理层滋生片面乐观情绪,诱使股东增添超分利润的冲动；一旦经济下滑,相关金融资产价值看低,金融机构就要计提高额减值准备,这势必影响金融机构的盈利水平和资本充足率水平.为了应对危机,金融机构势只好加大交易性金融资产的抛售力度,于是,市场陷入了交易价格下跌→提取高额减值准备、核减股东权益→非理性抛售→价格继续下跌→继续加大减值准备计提和继续核减权益的恶性循环,直到资本充足率杠杆和流动性杠杆断裂、金融机构崩盘.

比如这次美国次贷危机,按原来的美国证券监管规定,金融机构所持有的这种大量的次级债金融产品及其他较低等级的住房抵押贷款金融产品,每天都得根据市场价值来确定其资产负债表上相关资产的账面价值.次贷危机发生后,由于次级抵押贷款违约率上升,造成次级债金融产品的信用评级和市场价值直线下降,从而使得这些公司持有的次级债证券化产品的市场价值迅速下跌.如果无法将债券继续销售给投资者,而不得不把这些债券留在它们的资产负债表上,那么,它们将可能出现资金短缺,或者巨额资产减记将严重侵蚀这些公司的资本金.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没有及时注资来补充资本金,这些公司很快就将陷入资不抵债的困境.美国五大行的次第倒下,最终无可避免地株连整个美国乃至全世界的金融体系.

三、公允价值在中国上市公司的运用
按照中国证监会会计部人士的说法,中国1547家上市公司的大多数对公允价值的采用比较谨慎,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对利润影响相对有限.统计数据表明,2007年两市上市公司公允价值变动净收益68.73亿元,占全年利润总额的0.51%.不过,深交所的判断有所不同,他们认为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对深市公司2007年报影响较大.根据深交所统计,深市主板上市公司实现公允价值变动损益总金额为27.48亿元,占归属于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比例2.62%.而且,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对上市公司业绩影响十分集中,排名公允价值变动损益前10名的公司总金额,占全部深市主板上市公司公允价值变动损益总额的84%.在沪市,该年度有169家上市公司存在公允价值变动收益,87家公司存在公允价值变动损失,公允价值变动损益的影响同样也非同小可.
我们选取几个有代表性的行业和公司的例子进行说明.虽然公允价值变动收益进入利润表在2007年才刚刚开始,可是,仅此一科目对净资产收益率的猛推,中国人寿一季度利润便被推升了39.06亿元,公允价值变动收益对当季净资产收益率的贡献高达39.47%；但到2007年年底,公允价值变动却给中国人寿带来了高达63.88亿元的损失；今年一季度损失更是大幅增加至94.21亿元.再看券商,受益于2007年的大牛市,券商去年的公允价值变动净收益大多为正.中信证券此项增幅高达1799.86%,其主要来源就是母公司创设权证业务规模增加和市价变化引起的公允价值变动收益增加.而2008年有近六成券商上市公司利润下滑超50%,其中大多是受公允价值变动净收益之拖累.
值得注意的是,交叉持股是沪深两市上市公司比较独特一道风景线,同时,也是最容易受公允价值损益变动影响的区域.有关统计数据显示,占全部总数近四成的上市公司2007年末共持有3.6万亿元交易性金融资产和可供出售金融资产,其中可供出售金融资产32004亿元,是总额为3986亿元的交易性金融资产的8倍多,占报告期末上市公司6.29万亿元净资产总和的50%.如果可供出售金融资产的公允价值变动直接计入所有者权益,上述可供出售金融资产的市值变动,不仅严重影响整个市场的股价波动,对上市公司整体净资产也将产生不小的影响.不过,2007年报的披露未见上市公司滥用公允价值,说明大多数上市公司倾向于审慎选择会计政策和进行会计估计,公允价值损益变动对利润影响应该不会有极端情况出现.

四、全球的行动与中国的启示
(一)全球的行动
2008年10月15日,欧盟正式决定第三季度金融机构将停止公允价值会计准则,而改用成本估值计算.10月17日,日本财务大臣中川昭一表示,如果发现公允价值会计准则导致了系统性风险,日本就应加以改革.而美国政府也在7000亿美元救市法案中授权美国证交会(SEC)暂停公允价值会计准则,目前SEC正在展开公允价

值会计对财务信息质量和其他方面影响的调查.

2008年10月31日,国际会计准则理事会（IASB）公布了一份公允价值的指导性文件,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公允价值会计准则未来的发展方向,它重申了国际会计准则第39条的所有原则和IASB公允价值的计量原则,增加了一些新案例,并解决一些棘手的实际问题,如使用交易价格、管理层评估以及将服务数据定价归为重新计算公允价值的因素.IASB强调了对不确定市场进行判断的关联性,指出所有的判断都必须与其他风险因素相权衡.“不管采用什么样的估值方法,任何实体都必须建立合适的风险调节机制,使市场参与者获得信贷和流动资金等”；必须判断交易是否是“被迫的”,因为这样的交易结算价格最低,而交易价值就必须向高位调整.

(二)中国的启示
美国等发达国家使用公允价值的经验教训为我国提供了正反两反面的绝佳教材,尽管在短期利益的激励机制、放任自由的监管理念下过度创新是本次金融危机的根源,但是公允价值的使用条件和制度设计不当却是泡沫的“催生剂”和“扩张器”.我国财政部在2006年2月推出的新会计准则明确将公允价值作为会计计量属性之一,并在17个具体会计准则中不同程度地运用了这一计量属性.面对美欧日等国家可能会暂时中止公允价值模式的新情况,我国除应随机应变,顺应国际潮流,采取与国际同步的计量模式,避免我国上市金融机构受到损失外,还应加紧研究并推出在极端市场条件下适用的会计计量模式,强化对准则使用的制度安排.同时,要抓住机遇,加大金融创新的步伐,同时将创新置于监管、规范的阳光之下,因为只有加快金融创新才能更好抵御风险,促使金融创新为资本市场规模发展和结构优化服务、为我国实体经济需求和企业做大做强服务.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银行海口中心支行、海南省银行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