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的论辩艺术研究

时间:2021-05-22 作者:st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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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的论辩艺术研究

作者:未知

摘要:孟子为战国时期首屈一指的思想家与论辩大家,他借助机巧的论辩辗转于各国之间,以天下为己任,终生为民请命。而他的论辩艺术主要包括长于譬喻、偷换概念、善设陷阱、回避并转移话题、以排比增强气势、大量引用前人言语以及古籍辅证等等,诸多技巧应时而用,使孟子在论辩中常居优势。然白璧有玷,未可忽视,孟子之文有其长,亦有其短,孟子的论辩虽撼人魂魄,其中却仍存有不妥之处。本文将通过对《孟子》中记载的孟子言论,探析孟子论辩之中的艺术。
关键词:孟子论辩艺术技巧不足
战国时期,百家争鸣、诸学并起,在各学派的争芳斗艳之中,孟子作为儒学道统的继承者,以安天下利百姓为己任,奔走于各国之间,并以其辩口利辞卓越于世。他的言辞气势雄伟、长于思辨,其中诸多巧辩文采斐然、锋芒毕露,着实令人叹服。苏洵评其言语“语约而意尽,不为?f刻斩绝之言,而其锋不可犯”[1],以其言简洁明快又不失雄健闳肆,着实精妙。
对于《孟子》一书,历代学者已做过相当多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哲学、政治以及训诂等方面,而对其论辩艺术、语言技巧方面的研究在相比之下则略显薄弱。其中,近代以前对孟子的论辩艺术的评价大多散落于文人著作之中,如苏洵、赵岐、韩愈等均曾对孟子的论辩艺术作评。其中,清代学者牛运震较早地在《孟子论文》对孟子的语言修辞、论辩技巧进行探究,但其文偏重于微观,缺少宏观评述[2]。近现代以来,对孟子的研究面逐渐拓展,而关于孟子论辩艺术的研究亦得到进一步发展。钱基博在《中国文学史》[3]一书中评价孟子之言内容广博,充斥浩然正气,长于雄辩却非因好辩而辩。段凌辰在《之辩论术》[4]一文中逐条逐句对孟子论辩中采用的技巧进行归类,十分清晰条理。谭家健从孟子文章结构入手,分析其艺术特色,认为孟子论辩的首要特点为明白晓畅[5]。刘生良从逻辑学层面探析孟子的论辩,将其划分为回避术、求同术、反诘术等诸多技巧[6]。
孟子娴熟的运用各类论辩手段,往往能够使其论辩目的得以实现。而其论辩技巧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孟子在论辩中长于譬喻,赵岐曾道:“孟子长于譬喻,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7]孟子擅长以具体的实例来显明抽象的义理,使目不能见、难以理解的抽象概念变得具体可感,从而使听者如有目睹,扩大其言论“悟他”的效果。如《梁惠王章句上》中梁惠王询问孟子为何自己用心民生,然“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8],孟子知其好战而不识仁,便以战事作寓来回答,“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9]在这里,孟子将邻国之政喻作后逃百步,梁惠王之政喻作后逃五十步,二者虽有步数之差,却无本质之别。正如梁惠王所行之政,虽能施小惠与民,然归根结底与邻国不恤其民无二致,均“不能行王道以养其民”[10]罢了。孟子以此寓作答,一则使梁惠王深谙其政之失,无辞辩驳;二则是刺梁惠王不谙仁政于无形,全篇虽不见褒贬之辞,而褒贬之意却寓于其中,这也正是孟子用寓之深意。
孟子在论辩中多用譬喻,这使其在论辩中能够施用混淆视听、偷换概念的技巧,实现“有所蔽”而在论辩中处于有利地位。义理是抽象的、概括性的,而实例是具体的、个性的。因而义理往往能够涵盖更广泛的范围,所含摄的内容也较为简明。而实例恰与其相反,实例涵盖的范围极其有限,但由于其个别性,实例却时常包括有义理不必含有的特性,故实例的涵盖范围要大于义理。这样以来,以譬喻来阐述义理便有了迷惑思虑、偷换概念的可乘之隙。如《告子章句上》中告子与孟子就性善恶进行论辩时,告子说:“生之谓性。”[11]提出个体生而具备的自然之质即是性,其意在借此证明人性无善无恶。孟子答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12]在这里,孟子俨然已开始混淆视听,先是混同了“生”与“性”,将个体存在等同于性;又进一步把告子所说的具有普遍性的“生之谓性”混同于所指仅限于初始之白,带有极强局限性的“白之谓白”,无疑已为告子设下陷阱,而告子浑然不觉。这样一来,便有了后文中孟子继续反问告子白羽、白雪、白玉三者之白是否无异之文。由于三者之白已被羽、雪、玉规定,故三者虽同为白色,性则疏矣。孟子显然已知三者有异,故意设此问,而告子仍未觉,因而孟子又进一步混同了犬性、牛性及人性,使告子陷入不可是不可否的尴尬境地。在这场论辩中,孟子连举多例,以具有特殊性的实例代指普遍性的义理,巧妙地偷换概念,使对手如堕五里雾之中,实在不可不赞其机巧。
从孟告人性之辩的例子可看出,孟子还擅长在言语之中设置陷阱,揣度对方内心,步步深入,而使对方于无知无觉中陷入自我否定、无言以对的尴尬境地。诱敌深入、请君入瓮之计在孟子的论辩中比比皆是,如《梁惠王章句下》中,孟子刺齐宣王身在君位却不谋君职,启发宣王自我反省、有所作为,便连设三问,先问如何处置失信不担责之友,再问如何处置失职之官。宣王对孟子发问之意图毫无察觉,以“弃之”、“已之”分别作答,于是,当孟子发出第三问,即何以处置不治之君时,宣王已彻底落入陷阱。此时,宣王承前回答便是批驳自身,逆之便是违背道义,实在无法作答,只好“顾左右而言他”。由此可见,孟子在言语之中布下陷阱,步步紧逼,其巧着实令人无言以答、心悦诚服,而其锋之利亦足以?。另一方面,孟子直言不讳,敢于以言刺君上,要求君主施政作为、安民治世之举,无愧于其以天下为己任、终生为民请命的“士”形象,而这也正是孟子论辩具有的一大特色。
孟子论辩的技巧,有“正”亦有“负”,倘若遇到孟子不愿谈及的问题,孟子便会采用“负”法,巧妙回避,借机转移话题。如在《梁惠王章句上》中,齐宣王询问孟子齐桓、晋文二人的事迹,孟子推说“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13],以不知此事来回应宣王的发问。然孔子诚无道此耶?孟子诚不知此事耶?自然不是。据《论语》所载,孔子曾多次讲到齐桓、晋文,如《宪问》篇中提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14]以及“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15],显然不是孟子口中的不曾提及。而孟子本人又极为尊崇孔子,赞其“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16],自然应对其言其事知之甚详,可见孟子详熟此事,只是觉察齐宣王有效仿齐桓、晋文二人,实行霸道之意,而实行霸道便会与自身所主张的仁政背道而驰,故对齐宣王佯装不知罢了。不仅如此,孟子接下来又道:“无以,则王乎?”[17]迅速将话题转移至如何以仁德王天下,向齐宣王推行自己的主张。可以说,此举巧妙地化解了孟子面临的两难之境,变守为攻,使孟子在论辩中重新处于优势地位。此外,孟子在论辩中还常常引经据典,以支撑自己的主张,增强言语的说服力。其中,孟子的引用大致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引前人之言,一类是援引古籍。在孟子引用的前人之语中,以孔子的言论为最多,前后共计二十三次[18]。这自然是无可厚非的情形,因为孟子本人十分钦羡敬佩孔子,《公孙丑章句上》中曾记载:“乃所愿,则学孔子也。”[19]《离娄章句下》又载:“余未得为孔子徒也,余私淑诸人也。”[20]可见孔子应为孟子所愿学、所私淑之人,因而孟子以复立孔子之道为己任,在言论之中常常引用孔子之言。除此之外,孟子还引用过曾子语、孔子弟子语以及子思之语,但次数均不多。而孟子援引的古籍主要有两部:一是《诗经》,二是《尚书》。其中,引用《诗经》二十八次[21],引《大雅》次数最多,《小雅》次之,《国风》再次,引《颂》次数最少;而《尚书》被引用共计十六次,但孟子本人对《尚书》所载并不全信,认为其中所载有失实之嫌。总的来说,孟子在论辩中大量引用,使自己的主张有理有据,更具说服力;另一方面,大量经典亦使孟子之言更具文采。
然而,白圭有玷,未可忽视。孟子的文章固然是雄辩的好文,却仍存有不足,后世读者,只可学其白圭之所以为美,不可以学其玷之足以损美。以余之拙见,其不足可分为两点[22]:
首先,孟子的部分言论有含混之弊。孟子对一些关键性的概念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界定,有时说其为此,有时说其为彼,使人不易获得明确的理解。举例来看,《告子章句上》云:“恭敬之心,礼也。”[23]认为恭敬应归属于礼。《尽心章句上》云:“敬长,义也。”[24]将敬归属于义。《离娄章句下》云:“有礼者敬人。”[25]此言虽未明示敬之归属,但却易令人推论出敬属于礼。此外,将《公孙丑章句下》中“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26]与《尽心章句下》中“义之于君臣也”[27]两句合而观之,则又令人易推想到敬属于义。因而敬究竟为何属便含混不清,根据以上言语,可以做出四种猜测:一为敬属于礼,同时亦属于义;二为敬长敬君之敬属于义,其余之敬则属于礼;三为敬的心情属于礼,而敬的行为属于义;四为礼与义二者名异而实同,故敬属礼或敬属义本质上相同。以上四种设想,均由孟子对敬之描述所发,而事实究竟为何则含混不清,并未给出明确界定,这是弊之一。
此外,孟子之言还有叙事参差之弊,在描述同一件事时,前后并不一致,令人迷惑。如在《滕文公章句上》中记载:“当尧之时,天下犹未平,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禽兽?咳恕?…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28]即是说,帝尧在位时,洪水暴发,野兽与人争夺生存资源,一度陷入混乱,因此称其为“天下犹未平”。而禹正是在这天下犹未平之时花费八年治水,公而忘私,三次路过家门却一次也未进入。而《离娄章句下》又载:“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孔子贤之。”[29]在这里,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之事俨然成为平世之事,而不是“天下犹未平”之时。同是“三过其门而不入”,初则言其时“天下犹未平”,后又言“当平世”,两相对比之下,岂不谬哉?此为弊之二。
总体来看,善辩是《孟子》一书中体现出的孟子一大特点,孟子的言语富于机巧,气势雄伟,令人辩无可辨,钦佩万分。孟子将譬喻、混淆视听、偷换概念、回避话题等巧计就不同境况灵活施用,从而化险为夷,使自己在论辩中处于有利之地;同时,孟子在论辩中常常援引经典,使辩词富于文采和感染力。虽然孟子之言有时亦存在语义含混、叙事参差的不足,但总体来看仍是瑕不掩瑜,其言辞着实无愧于其技压群雄、撼人魂魄的大师形象。
注释:
[1]苏洵著,曾枣庄、金成利笺注.嘉?v集笺注(卷十二)[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328.
[2]王建军,刘瑾辉.牛运震《孟子论文》探析[J].扬州大学学报,2014(3).
[3]钱基博.中国文学史[M].中华书局,1994:33.
[4]段凌辰.《孟子》之论辩术[J].中山大学语历学周刊,1929(10).
[5]谭家健.略谈《孟子》散文的艺术特征[J].文学遗产,1957(1).
[6]刘生良.《孟子》论辩艺术技巧探微[J].兰州大学学报,2005(2).
[7]沈文倬点校.十三经清人注疏?孟子正义(卷一)[M].中华书局,1987:18.
[8][9][12][16]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一)[M].中华书局,2010:203,203,207,207.
[10][11][22]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十一)[M].中华书局,2010:326,326,328.
[13][14]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论语集注(卷七)[M].中华书局,2010:153,153.
[15][18]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三)[M].中华书局,2010:234,234.
[17]此处的二十三次,不包含重复引用以及由他人引用而孟子与之进行探讨的情况。
[19][24][28][29]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八)[M].中?A书局,2010:295,298,299,299.
[20]二十八次中仍然不包括重复引用以及由他人提起而孟子对此作出解释的情况。
[21]下文所提内容部分参考了陈大齐先生在《孟子待解录》中的观点。陈大齐先生认为孟子的论辩有言过其实之弊,并以《梁惠王章句上》中“庖有肥肉……此率兽而食人也”数语为例,认为此语是在说夺民之食以饲家畜,而孟子却以其为“率兽食人”,有言过其实之嫌,愚则不以为然。孟子所言“率兽食人”应是指家畜夺去生民之食,因而生民无所食,以致倦饿而死,并非真的是率领野兽生啖人肉,这是其一;二则是孟子此言为论辩之言,旨在增强气势与感染力以说服对方,因而此处使用“率兽食人”亦无可厚非,不应因此例就断言孟子在论辩中有言过其实之嫌。
[23]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十三)[M].中华书局,2010:353.
[25]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四)[M].中华书局,2010:242.
[26]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一)[M].中华书局,2010:369.
[27]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孟子集注(卷五)[M].中华书局,201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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