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鲁克论治理的新范式(1)

彼得·德鲁克在《论21世纪治理的挑战》一书中提到的所谓的“范式”(Paradigms)，是指象治理学这一类社会科学的关于“现实的基本假设”，“它们通常为学科领域的学者、撰叙者、教师以及实务工作者在下意识里所持有、并以各式各样的表述包括到学科中往”的东西。因而，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学科设想的现实”。它们决定了学科认定的“事实”，“实际上这学科认定本身的一切”，并“在很大程度上”也决定了“被忽视或视为麻烦的意外而置之于不顾的部分。”由此可见，“范式”的重要性是不待言的。
我们以为，德鲁克提出这个题目并进行了一项全面深刻的研究，乃是现代治理学在理论上的重要贡献。但应指出，德鲁克早在30年前就开始阐述这个题目了。1969年，德鲁克应邀在国际治理运动的一次世界性讨论会上提交了一篇阐发其治理观点的论文，题为“治理的角色”。文中讲道：在过往50年里，建立于治理的理论与实践上的主要假设今天迅速地变得不适当了。有一些实际上变得不再有效，事实上已经过期；另外一些虽仍可用，但也迅速地变得不充分；它们所涉及的治理日益变得不再是“主要的、支配的、普遍的职能和现实”，而大部分治理人士仍把传统的假设视为当然。那时，德鲁克提出了构成上半个世纪治理理论与实践基础的六条假设，分别涉及治理的范围、任务、地位与性质，它们是：(1)治理是企业的治理，而企业是社会中独特的事物与例外；(2)治理的社会责任是加诸治理的约束与限制，而不是治理的目标与任务；(3)治理首要的、可能是唯一的任务是为完成已知的、确定的任务而调动企业组织的活力，创业职能与创新不在治理范围之内；(4)治理的主要研究对象是手工劳动者—熟练的与非熟练的；(5)治理是一门科学或至少是一门不受文化价值观与个人信念支配的学科，而治理实践皆在一个国家环境之内和植根于一种民族文化之中；(6)治理是经济发展的结果。德鲁克以为这些假设已不适用，而提出与它们相反、与时代的现实相应的假使表述。后来，他还自称那是一篇“有高度条理性”的论文，“甚至可称为治理的一种‘理论’”。
1998年，德鲁克在“福布斯”杂志上发表了“治理的新范式”一文，举出并清算了治理在理论与实践上的七个旧范式，明确提出了治理的七个新范式，在美国治理学界一时引起震动。德鲁克在此文中进一步指出，任何学科都有这种基本假设，不论是社会学科还是自然学科，它必须符合现实，这非常重要，尤其是对社会学科比对自然学科更加重要。范式说太阳绕着地球转，或反过来，说地球绕着太阳转，这对自然界、对太阳或地球都没有什么影响，而社会学科如治理则不然，它研究的是员工与人际机构。社会领域没有象自然科学有的那种“自然规律”。因此，它服从于持续变化的支配。昨天的有效假设今天可能变得无效，而按着旧范式就可能把人引进歧途。此文纳进《论21世纪治理的挑战》一书，构成该书第一章的基本内容。
德鲁克以为，开始于20世纪30年代的正式的治理研究一直认定以下两套假设是真实的。第一套假设有三条，奠定了治理学科的基础，它们是：(1)治理就是企业治理；(2)有而且应该有一种正确的组织形态；(3)有而且应该有一种正确的治理员工的方式。第二套假设有四条，奠定了治理实践的基础，它们是：(4)技术、市场与终极用途是给定的；(5)治理的范围是由法律界定的；(6)治理专注于内部事物；(7)由国家疆界所界定的经济体系是企业与治理的“生态环境”。现在对这些假设进行检验是非常必要的，以下我们做具体的阐述。
(1)治理就是企业治理。
大多数的治理人士（包括著作家与实践家）至今把这个假设视为不言自明的事，对治理(Management)这个词习惯地以为是企业治理。德鲁克则指出，20世纪30年代前研究治理的人，包括泰罗与巴纳德在内，都以为企业治理是治理的一个分支。事实上，治理原理在美国的最早应用并不在企业领域（按照德鲁克的说法，治理原理最先自觉、系统地运用是1901年由T·罗斯福的作战部长E·Root(1845-1937)进行的美国陆军重组）。导致治理与企业治理的辨认题目的是“经济大萧条”及其带来的对企业的敌意与对企业经理职员的蔑视。此后，公共部分的治理重新命名为“行政治理”(Administration)，宣称它是一个不同的学科。当时医院治理(Hospital